聯袂中學和省會的師大附中是姐妹學校關系，每年會在高一結束的時候選派五名學生送到附中學習一年。這個項目自創校開始已經連續15年了。整個級部現在都在討論這件事。

“附中啊，就是傳聞中那種的百分之四十出國，百分之五十保送，剩下百分之十的學生高考卻能都進重點大學的學校啊。真厲害啊！”

“沒想到你也在說這事。”林川擱下眼前的書，擡頭，“你怎麽又坐在我桌子上。”

“這種小事就別管了”陳衍敷忽然伏下身，雙手撐在林川的肩上，“不出意外的話你可能會去啊，你一走可就是一年，我想你還得打電話，忙的時候可是連電話都打不了，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，寂寞的時候，需要幫忙的時候都沒人在身邊···”

“打住！”林川移開他的手，制止了此刻朋友感爆棚的陳衍敷，覺得再讓他糾纏下去會沒完沒了，從旁邊抽出一本習題，“拿去吧，不用謝我。”

“別開玩笑了，你自己留著用吧。”陳衍敷逆時針地推著林川的手臂，使得習題來到他面前，笑著說，“爭取早日擺脫萬年小三的地位。”

林川白了他一眼，內心感慨，怎麽自己身邊盡是這種人。“我謝你吉言，下去，下去！”

陳衍敷一個動作跳下課桌，視線瞥了一眼第一排，“聽說年級第一已經被指定去了，你估計也不遠了，自己掂量掂量吧，不管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支持你。”說完，像擺脫重負似的回他自己座位去了。

前幾天林爸爸就說了這件事，顯然，按照他的想法是希望林川去的。但爸爸畢竟是受過教育的知識分子，“當然，我尊重你的決定。”他總在每次宣布完重大事項時加上這句話，可在林川看來，這是一句無形的壓迫，反正只要不是符合他們期待的，神色就很不好。

雖然爸爸媽媽並沒有在自己這一年“穩居”年級第三的事情上發表過什麽不滿，但是林川不是感覺不出來。初中時媽媽會因為家裏來的客人假情假意的一句“你家兒子是年級第一啊，真厲害！”而高興上半天，在她在交際圈裏標榜她自己是“年級第一的媽媽”，而且特別喜歡拉著林川出席各種婦女聚會。林川升入高中之後她再也沒說過“年級第一”、“年級第三”這類的字眼，反而總是鼓勵他要“不斷努力”、“繼續加油”。比起媽媽這種隱晦的暗示，爸爸就直白多了，塞給自己額外的作業，各種大型的比賽不管擅不擅長總偷偷幫自己報名，被發現後面不改色地解釋說是為了讓自己多拿一些獎。林川心裏十分清楚，年級第一是靠那個女生厚厚的眼鏡換來的，而自己則不願打破目前這種悠閑的努力。他不認為第一和第一百有什麽實質性的差別。

去附中學習一年，不會有什麽突破，一切還得從頭開始，實在很麻煩。所以，林川對此並不熱衷。

在被喊去班主任辦公室的路上，他想著要怎樣拒絕才顯得像是和家人商量過一般慎重呢。如果僅僅是自己不願意的話，班主任肯定會一番好言好語勸誡自己，條條列出各種益處最後一句話總結，“你回去好好想想，我和你爸說說這事。”這番流程下來林川的意見根本無關緊要，重要的是大人之間共同的決斷。

經過連接兩棟樓之間的長廊時，林川無意地看向右側的地面。圍著一簇竹子的小型砌墻瓷磚上，兩個女生坐在那裏。林川分辨出面向自己的女生是沈帆，另一個是新景瞳。他突然停下腳步，轉過身，雙手交疊撐在廊壁上。

距離太遠，他聽不到她們在說什麽，但是沈帆那欣喜的神色昭示著也許是件不錯的事情。他的目光聚集在背對自己的女生上，她弓著腰，雙手托著下巴支在腿上，以仰視的姿勢聽人說話。晃腦袋的時候，紮得很高的頭發以畫弧的方式擺動著。

一陣風吹來，竹葉颯颯的響聲覆蓋了所有的聲息。他知道這風裏有她的笑聲，在她的臉上，他清晰地看見了。

林川又繼續往前走，轉了個彎，踏入樓層，敲響了辦公室的門。

聽到“進”的聲音後他推門進去。

而後隨慣性被關上的門，隔絕了外界的一切。

班主任是男老師，本來不應該是愛碎叨的，可偏偏他又是教語文的，說起話來總是一套一套的。林川早就摸清了他說話的模式，於是從他一開口，事情就按照林川所料想的方向發展。

“情況就是這樣，你看看你想不想去？”班主任終於結束了他那大段大段的介紹，步入了正題。

林川露出很是為難的神情，組織好語言，說道：“昨天我爸爸和我說了，我也覺得去附中感受一下氛圍挺好的，但是媽媽不想我去，她說她沒法接受長時間看不見我。如果我去了附中，她隔三差五來一趟，感覺像是探監。”

班主任被林川的最後一句給逗笑了，“行了，我知道了，你回去吧，別跟班裏其他同學說。”

林川知道，自己算是糊弄過去了。點點頭，出去了。

重新回到長廊時，底下已經沒有人了。

他忽然想起上次在便利店她送的布丁。正像她說的，很好吃。林川後來還特地買過幾次同款，但總覺得同之前相比，味道好像有點不一樣。至於哪裏不一樣，他又完全說不出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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